季老这种品质的养成,也得益于他的老师陈寅恪。自1930年考入清华大学,季羡林便结识了陈寅恪先生,在他的印象中,“在熙熙攘攘的学生人流中,有时会见到陈师去上课,身着长袍,朴素无华,掖下夹着一个布包,里面装满了讲课时用的书籍和资料。不认识他的人,恐怕大都把他看成是玻璃厂某一个书店的到清华来送书的老板,绝不会知道,他就是名扬海内外的大学者”。季老说,寅恪先生曾经到欧美日等地留过学,因此可知其家境还是比较富裕的,但是他同当时清华大学留洋归来的大多数西装革履、光可鉴人的教授截然不同,而这也给季老“流下了毕生难忘的印象,令他受益无穷”。在季老撰写的《寅恪先生二三事》中,他提到了关于恩师的这样几件事:20世纪20年代中期到30年代中期,陈先生在清华教书,工资优厚,那一段时光大概是他一生中经济情况最辉煌的时期。然而,七七事变之后,日寇南侵,寅恪先生拖家带口,举家南迁,这一段时间全家人颠沛流离,不仅居无定所,甚至食不果腹:由于眼疾,又因为在越南丢失了两箱重要的书籍而过分劳神,陈先生的眼睛最终未能治愈而失明。这一段时期,可谓陈寅恪先生人生中最艰难的时期,然而在他写给傅斯年先生的多封信件中,那朴素与真实的表白令季老深为感动。其中一封写于1939年,陈先生远赴英国牛津大学任教,借中英庚款会200英镑。他在信中写道:“如入境许可证寄来,而路仍可通及能上岸,则自必须去,否则即将此借款不用,依旧奉还。”另一封写于1945年,他婉言谢绝了其他好友的赠款,“兄及第一组诸位先生欲赠款,极感,但弟不敢收,必退回,故请不必寄出”。这段时间,正是陈寅恪先生极为贫困的时候,但他仍然坚决不取不该得到的钱,其秉性的耿介可见一斑。季老评价说:“寅恪先生,一介书生,清廉自持,不该取之财,一文不取,他是我们学术界以及其他各界的一面明镜。”